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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東家燕》：3000里以外的長空，飄撒著青草的芳香和回不去的殤謠
發(fā)布時間：2025-05-17 03:35:45
《東家燕》
“不吃你家的米，不吃你家的豆，借你家的屋檐抱一窩兒子……”
童年的民謠時常穿越折返在記憶與現(xiàn)實(shí)的兩岸，回蕩在蔚藍(lán)的天空，鉆入潔白的云層；流淌在記憶的長河，從見底清澈的小溪流進(jìn)澎湃的江河。
每當(dāng)暮光撩樹梢，我便用細(xì)繩拉著我的“小毛驢“（小板凳)來到樹蔭下，坐在媽媽身旁，看著前方的燕窩。燕窩的上方是青石板的屋檐，用方言叫做（pia檐）；屋檐的上方是青山，青山的上方是藍(lán)天，還有白云。燕窩的下方是三孔石窯，土胚的表面，有幾處已經(jīng)殘落。窯洞的前邊是簡易的石桌，石桌的旁邊媽媽在縫補(bǔ)開了洞的襪子，耳邊是媽媽的歌謠，還有歡快笑聲……
回不去的童年和歲月靜好下的蒼老容顏，在飛燕高低起伏的曲線里慢慢積淀！
最近車間也來了幾只燕子，嘰嘰喳喳的在車間的上空飛舞，聽不懂它們在交流什么，但好像在討論著什么？這些小精靈的到來也給流水線的生產(chǎn)添加了一些活躍的元素。
它們有時停在電線上，有時停在大門上，有時候則停到燈上，有時候吧因為好奇不小心飛進(jìn)樓梯，卻不到出口，急躁的來回折返。偶爾遇見路過的工人，會打個口哨逗一下它們，也不知道它們能不能聽懂。
晨曦接日暮，日暮復(fù)曉色，時間很快，也很短，快的還沒來得及留意觀察，燕子就已經(jīng)在車間的燈上，筑起了幸福的家！
車間的正面有倆道大鐵門，門上各自掛著“清洗間”和“醫(yī)廢間“的指示牌，鐵門足足有3米高，每道鐵門的上面是約寬為1米，長有2.5米的檐頭，檐頭的下面分別按有一個led燈，夜深燈格外明亮，似乎為在外打拼的人，點(diǎn)亮心中回不去的牽掛。燈高大約為15-6cm，寬為24-5cm，角度幾乎與屋檐水平，是燕子筑窩的不錯選擇。
清洗間位落西邊，所以我把上面的燕子，簡稱“西家燕”，醫(yī)廢間則為“東家燕”。
每天忙完手中的活，我就會坐在兩道鐵門的中間，看著上方的燕子為自己新建的家忙前忙后，飛來飛去！不時，攜來一根細(xì)草修補(bǔ)不足的角落；偶爾，會有其他的燕子飛來停息，左瞧瞧右看看，嘰嘰又喳喳的似乎在探討著什么。我想大概是在商量怎么“裝修”的事吧，真是燕如人生?。?/p>
“逗燕”成了工人每天閑暇之余的樂趣，打個口哨，或者說句不洋不土的“哈嘍”！方式很簡單，但是笑聲卻那么真。但偶爾也有幾只欺橫霸世的麻雀前來打擾，試圖搶占地盤，不勞而獲。但，這次它們遇到了硬茬。西家燕性格兇猛，麻雀還未接近愛巢就主動出擊，一氣之下便把麻雀啄的落荒而逃。有一只麻雀最狼狽，直接逃跑躲在地上的草叢里，趁著燕子不注意，沿邊偷偷溜走。東家燕居住環(huán)境相對西家燕會比較差，因為是在醫(yī)廢間，不時的會有刺鼻的氣味竄出來。雖然也偶爾有麻雀前來，但也只是叫嚷幾聲。東家燕撕喊盤旋但不敢上前與其對抗！
又到了每個月的調(diào)班時間，今天是我第一個大夜班。睜開朦朧而又慵懶的睡眼，臉都懶得去洗，拖著行尸走肉般的身軀，搖晃著向車間走去…激情和夢想，早已經(jīng)埋藏在這深深的黑夜里，找不到，或者說懶得去低頭尋找。
今天的夜班很無事，草草交接班就各自來到部署的崗位，每個人都已經(jīng)習(xí)慣這種慵懶的節(jié)奏，慵懶的工作，慵懶的生活。
剛換好衣服來到醫(yī)廢間，準(zhǔn)備開始工作，一只燕子從中間的過道，一閃而出，停留在“橋架”上面，速度很急卻顯得很躁。我一眼便識得它是東家燕-小單。東家燕有兩，其中一只尾翼成單，或許是經(jīng)歷過什么磨難才失去了另外一邊吧，我便叫它小單，另一只則叫它小雙。
它蹲在梁的上面，我站在梁的下面，它在梁的上面看著下面，我在梁的下面看著上面，我想著它在想著什么，也或許它也在想著我在想著什么吧，就這樣一個時辰的時間一瞬就過去了。
此時，已經(jīng)是凌晨1點(diǎn) 。這個時間很少會見到燕子出來逗留吧，我心里在嘀咕它在心里嘀咕什么呢？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份未曾送出去的信？你是不是也為生活的煎熬而難以入眠？我替它假設(shè)了好多好多個問題，好多好多個選擇！其實(shí)，也只不過是我孤夜的喃呢！
老劉急促的叫聲，打破我所有的猜測和疑惑！
“小井，你快來！”我趕忙來到他旁邊，被眼前的一幕驚醒了。窗臺上是破碎的燕窩，只有幾根雜草微弱的牽連著，窩窩里是兩只剛長出絨絨的雛燕，靠近角落的那只把頭埋藏在小翅膀下，只能看到它很微弱的呼吸；另一只則張開雙翅，但似乎還沒有足夠的力氣收起，小嘴巴不停的一張一張的，好像在叫著媽媽，但是聽不到它的聲音，真害怕黑夜的風(fēng)將這僅剩的牽連也無情的撕斷。
老劉小心翼翼的端起破碎的燕窩，深怕讓這兩只未出窩的小燕子再次受到驚嚇。他前面走，我后面跟，他走的很輕，我也跟的很輕很輕。這時的小單依舊蹲在梁上，我現(xiàn)在終于明白了它的無助。
老劉把破碎的燕窩放在醫(yī)廢間的窗臺上，放在醒目的位置，試圖讓小單看到自己的孩子，但是沒有效果，他又打口哨嘗試引起小單的注意，仍然沒有效果。他沒說話，便獨(dú)自離開了。我以為是去忙工作，原來他去找了一根鐵絲，做成燕窩的模樣，鐵絲圈里面放了一層厚厚的棉布，然后把兩只雛燕輕輕的放在里面。但他還是不放心，決定把親手修的新窩放在原來的燈上。他叫來了阿正，小武，小韓一起幫忙。小武和小韓負(fù)責(zé)抬來高梯，阿正身體瘦小負(fù)責(zé)把燕窩放在燈上并固定好！我和老劉則負(fù)責(zé)扶住梯子。幾個大男人站在燈下看著燈上的燕子，臉上都樂呵呵的，轉(zhuǎn)眼之間老劉怒罵：一定是那個壞慫麻雀（qiǎo)干的！他們?nèi)齻€也是連連點(diǎn)頭，我便插了一句:麻雀經(jīng)常騷擾燕窩，上次還被燕子爆啄一頓……
此時，已有2點(diǎn)之余 ，當(dāng)我回到醫(yī)廢間已不見小單的身影，或許它又在黑夜里繼續(xù)尋找了吧。燕窩雖然被重新修好，但我更擔(dān)心的它是否能夠承受這精神的壓力！
關(guān)于燕子的記憶，是小時候依偎在母親懷里，聽她講述的。母親告訴我燕子的性情非常的傲嬌、剛烈，只要誰把它捉住，它便會氣斷而死。這也是為什么從小有掏鳥窩的樂趣，而沒有挖燕窩的緣由之一，至少我是這樣的！
性情如此剛烈的生物，我內(nèi)心更多的是擔(dān)憂和無助，此時的夜，黑的看不到眼前，深的摸不到洞底。我焦躁的希望時間能夠過得快一點(diǎn)，但又害怕見到黑夜之后的曙光！這天夜里只要忙完手中的活，我就會跑出去看看上面雛燕，看看它們是否安好……也會看著遠(yuǎn)方，是否有它的身影。
凌晨4點(diǎn) ，天色微亮，曉妝漸露東邊的山頭，仍然不見小單的影子，也聽不見小雙的聲音。繞在燈的后面抬頭看看上面的雛燕，其中一只偶爾拖拉一下沉重的翅膀，另一只一直不見有動靜，也不知道……我不愿意再想下去。
清晨7點(diǎn) ，曉色已盡，日光濡染。西家燕早已在門口嘰嘰喳喳的嚷叫，麻雀也蹦蹦跳跳的亂跑，就連遠(yuǎn)處的灰鴿也在上空盤旋，似乎在等著看一場天大的笑話！唯獨(dú)東家燕，沒有任何動靜，靜的讓人心里微微發(fā)顫！
7點(diǎn)過半 ，收拾衛(wèi)生，準(zhǔn)備交班換衣服，這時突然聽到一陣燕翅拍打聲，我便急忙沖出門口抬頭觀看。原來是小雙，它不停的在空中拍打雙翅，來回旋轉(zhuǎn)折返。沒有30次，也足有18-9次后，才逐漸停留在燈上。它嘴里含著的應(yīng)該是剛捕捉的小蟲子，準(zhǔn)備來喂剛睡醒的寶寶！這時小單也拖著疲憊的身體，從上空飛來。當(dāng)它接近巢穴時，嘴里不停的叫著，不停的飛著，不知是因為重新看到家的興奮，還是看到新家的恐慌！
微微弱弱的聽見小雛燕叫了一聲，小雙和小單便飛停窩邊，這個小家伙一定是睡醒了，睡得餓了喊媽媽。小雙便把嘴里的小蟲輕輕放進(jìn)小家伙的嘴巴里，稍刻停留便飛身離開，飛向天空……小單則停留在窩邊，左邊走走，右邊瞧瞧，一會看看小雛燕……
夜班下了，沒有往日那么疲勞和朽眸，清洗之后換上干凈的衣服，便開車回家了。 路上的風(fēng)，清爽！山間的草，淡香！青草散發(fā)的芳香，隨著風(fēng)飄揚(yáng)在3000里以外的長空，墜撒在這片赤情的黃土地。但，終將會與我一起埋藏，還有那首殤謠！
幾日，燕窩已空；久坐，不見歸燕！
文 | 有稿 小陜北
